樱桃20460
“什么年代了,还敢圈地收钱?”辽宁葫芦岛,女子去海边游玩,搭了一个帐篷,一个男子却要求她交50块钱的场地费!女子质疑对方收费不合理,问男子凭什么收费!有没有发票?男子没好气地说,这片沙滩是他承包的,随后还大骂女子是不是有毛病?
说句实话,这种破事儿在海边不稀奇。写下这些的,是在葫芦岛跑社区新闻的刘宁,他不是当事人,但听闻后第二天下午就去了邴家湾。太阳有点毒,风里全是晒干海藻的味道,沙面被踩出一格格的硬印。往里走,散落着蓝色塑料椅和没收回去的遮阳伞柄,像谁临时搭的摊位。人群里不时有人把手机伸出来扫一个皱巴巴的二维码,抬头时表情都挺无奈。最显眼的是地上用白粉划的长方格,边上插着塑料小牌子,写着模糊的编号。
他靠着一块礁石观察,没刻意上前,先看路数。一个抱孩子的年轻夫妻刚把天幕撑开,旁边就有人晃着木棍过来指指那格线,意思你懂的。夫妻互相看了看,翻了翻随身包,拎出零钱袋又塞回去,最后还是掏手机扫了码。收码人的马甲背后印着志愿者三个字,脚边却堆着收纳箱和老式扩音器。刘宁拉近镜头拍了一下收款页,备注栏是个人昵称,头像还是个卡通。他没打扰那家人,只在本子上记下时间和位置。
绕到一处废弃救生台,他碰上几个收渔网的老人,衣服上全是盐霜。老人们说这片沙滩平时没谁管,都是他们帮忙捡垃圾、劝离下礁的年轻娃,辛苦钱不算过分。说话间有个老大爷翻出一个救生圈,铁链锈得发黑,外皮裂口细得像干河道。旁边的小药箱半开着,碘伏瓶身的日期已经翻篇儿了。刘宁蹲下看了一会儿,心里明白,这些“服务”是真有人做点事,但跟“承包经营”八杆子打不着。更别说收款码和发票,压根对不上号。
他接着去了临海的社区工作站,窗口里风扇转得吱呀作响。值班的年轻人翻出两张打印纸,说上周才下过整治通知,谁也没批过收费项目。墙上贴着投诉电话,下面用圆珠笔加了粗线,估计最近被打爆了。再问执法频次,对方摊摊手,说周末人手紧张,出勤靠协调。刘宁没纠缠,简单道谢,拿了复印件塞进包里。出了门,他看见楼下小卖部在卖冰袖和凉茶,老板娘听说他去海边,摆摆手让他别中午凑热闹。
傍晚他发了条短记,没带情绪,就把看到的细节按顺序写了。评论里很快冒出同城网友,说去年被收过遮阳伞“寄存费”,还给贴了个编号贴纸。又有顺风车司机留言,说海滩北口时不时被水马一拦,车得绕村路,村口有人收“协商费”。还有外地背包客举例,别的城市也有类似“卫生维护费”,收的是零钱,开的是手写“收条”。刘宁把这些线索分类放到一个文档里,标了时间地点,尽量不靠想象。手机一直震,他干脆关了提示,去楼下买了碗拌冷面压压火。
第二天一早他又去了,带了个卷尺和一支粗头记号笔。入口处还是没有任何明确的公示牌,也没有统一票据样式,倒是垃圾桶边堆了新来的路锥。他按格线量了一圈,记下每格宽度和间距,顺便数了数“志愿者”马甲,大多不统一,袖口甚至印着不同的广告。他凑近问对方单位名称和税号,对方只丢来一个模糊简称,眼神躲躲闪闪。中午前他把信息查了个遍,冒出来的是个两个月前注册的“环境保洁合作社”,经营范围乍一看啥都能干。最关键的是,它不具备开票资质,也没取得占用海滩的审批。
他把材料打包,先拨了社区留的热线,又把整理好的东西发给城管执法邮箱。傍晚时分,两个穿制服的人到了,简单核对后让人撤了路锥,地上的粉线被海水一冲就淡了。人群先是盯着看,随后三三两两把帐篷往前挪,没人再过来晃木棍。收款码从小旗上摘了下去,拿着的人站得远远的,还时不时回头张望。海风大了点,吹得伞布猎猎响,孩子们把脚丫子伸进退潮的小水洼,笑声飘得老远。刘宁没多说话,拍了几张空镜,转身去路边摊要了杯酸梅汤。
他并没觉得这么就万事大吉,心里清楚这类事像海里的暗流,退一阵、涌一阵。下午云压下来,临走时他看见有人弯腰,悄悄在沙子边缘又画起细线,像是在试探底线。也有人主动把垃圾袋拎走,把烟头摁灭放进瓶子里,路过还朝救生台的方向看了一眼。社区那头回了邮件,说会把问题纳入例行检查,周末加派人手,先把入口提示牌立起来。刘宁想,规矩写清楚,比谁的嗓门都管用,最怕的就是含糊。他把笔记本合上,肩上背带勒得有点疼,脚边沙子打进鞋里硌得慌。
回到单位,他把稿子按图层拆开:一层是真实的收费动作,一层是打着志愿服务旗号的遮羞布,再一层是监管空白的缝隙。编辑说别搞成怒喷,细节够了就行,让读者自己判断。他照做,只把时间线捋顺,人物淡化,尽量不去贴标签。推送出去没多久,有人发来新消息,说晚饭后海滩那边又有人出来探头探脑,像是在等风声过去。他坐在窗边,夜里有潮水味顺着巷子爬上来,闷热里有点盐和铁的腥,提醒着白天见过的一切。这种事儿还要让人一路认栽到何时呢?

